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锦帛绣裳 作者:任我平生 文案 洛南风,书本网的三小姐,远赴上海,成为辰安百货蔡家的家族办公室成员。 夏穆清,蔡家的外戚公子,回归上海,成为蔡氏兄弟眼中的绊脚石。 一个不问世事,一个沉稳缜密,各怀目的,却一次一次靠近彼此。 奈何,一场昔日家族旧怨将二人推向不同的人生之路。 再次重逢,不同阵营的二人,扯不断的旧日情分,理不清的立场身份。 一个成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姑娘,一个成了杀伐决断的夏长官。 他们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作者自白:作为一个年轻的文字爱好者,总是想借有限的笔力书写自己所爱的故事,先前看了一些关于民国时期的资料,对那个时代有着一种莫名的喜爱和敬仰之心,便萌生了写关于那个年代故事的念头。 先前也写过几篇故事,体会到了写作的乐趣。 这次想写一篇不一样的故事,探究过人性之后,依然倡导人们相信善良和信念,让我们相信“相信”的力量。 对于文字,我一直怀着敬畏之心,我只希望故事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传播一种力量,能够带给读它的人一些感动,便觉得很知足了。 外界环境浮躁,需要一片心灵的净土,在那个安静的世界里,活出自己的精彩,我想,这是文字带给我的力量。 短篇故事,行文略显匆忙,还望读者见谅。 (封面图片来自网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民国旧影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风;穆清 ┃ 配角: ┃ 其它: ================== ☆、岁月不仁      这一年上海的秋,比往年要冷得多,因突然刮起的晚风,染上了一层哀凉。   洛南风微醺,摇摇晃晃地走上楼梯,嘴里还哼着小曲,听到楼下汽车离去的声音,唇角浮现一丝鄙夷的笑意,转过楼梯转角,不经意地抬头,被站在家门口一袭淡紫色洋装的身影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秦小姐还光临寒舍,真是稀奇事。”南风慵懒地倚着楼梯扶手,微微眯眼,“你的哥哥刚刚走,要是请他上来喝一杯,就刚好能碰见了呢。”   “我来不是为了我哥,他的事我向来管不了。”秦倏宁嗅到了刺鼻的酒气,微微蹙眉。   南风没有说话,只是眼含笑意地看向对方,眸中写满了不在意,仿佛在这世间,再也没有能让她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我想说的是:如果给不了穆清......他想要的幸福,就不要浪费气力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在竞争?”南风微微摇头,眸中笑意更甚,“秦小姐,有些人不用我抢,他也会主动走近,你难道看不到吗?”   “你不觉得利用一个人对你的感情......很卑鄙吗?”秦倏宁语气中带着怒意,还有对洛南风的看不起。   “随你怎么想。”南风胡乱地摆了摆手,不打算再和这个专情的小丫头纠缠,突然想到今天是给楼下吴婶结账的日子,便转身要下楼。在楼体转角,看到了将一切听得真切的夏穆清,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南风利落地与其擦肩,没有丝毫停留。   夏穆清眸中的黯淡是秦倏宁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她心里,夏穆清有着这世上最明亮坚毅的目光,可这一刻,没有了,似是被什么生生抽走了。   翌日。   当夏穆清和倏宁并肩朝南风走来的时候,南风停止了和木子的交谈。   擦肩而过,像极了昨天晚上的场景,只是......互相交换了角色。   只有当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知道:有些伤,竟是那样的痛,痛到令人铭心,近乎窒息。   南风没有回头去看夏穆清已经走远的背影,她知道:此刻,倏宁一定正回头看向这里,她不能演砸了这场戏。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去在乎失去,就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样。   当南风穿着那袭秦倏泽找金牌匠人为她打造的礼服出现在舞池的时候,全场都将目光投向一个方向,璀璨得像苍穹中闪烁着的,最亮的那颗星,唇边自信大方的笑容,异常迷人。   南风今晚的第一支舞,毫无悬念的,是和秦倏泽一起。   一曲完毕,南风自然地将手迅速抽离对方的手掌。   “南风小姐,不知是否有幸相邀共舞一曲?”南风看了一眼身前停留着的修长手指,多久了,没有再见过比那还要好看的手指。   “当然。”南风浅笑着看向夏穆清。   南风略微冰凉的手指触碰夏穆清掌心的一瞬,他心中略过一抹久违的悸动。   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夏穆清定定注视着南风的目光,灼热而写满了爱意。   再看南风,依旧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爱犯贱?越是不在乎他们的女人,他们越是无法自拔?”   “谁说不是呢。”   角落里,两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低声议论着。   人们偷偷看向秦倏泽,总觉得他虽然在大方的笑着,眼眸里却写着些许的悲哀。   二人的舞步像是练习了千百遍般默契,每一步,都踏在心口,唤醒了什么,又踩碎了什么。   “你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吗?”秦倏宁伸手挡住了夏穆清举着的酒杯。   “我向来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攥在我的手心里。”夏穆清看了一眼不远处和木子聊得正欢的南风,唇角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虽然在笑,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带着浓重的杀意,抬手,将酒杯中的洋酒一饮而尽。   秦倏宁觉得眼前的男人是那样陌生,他,还是那个淡定自若的夏穆清吗?   秦倏泽的汽车从夏穆清身边驶过,副驾驶坐着南风,四目相对的一瞬,时光仿佛被拉回到三年前,满目繁华,锦帛绣裳。   那一年的洛南风,刚刚二十出头,由奶娘罗婶陪同从北平来到充满繁华商业气息的上海。   她此番前来,一是为了自己的学业,二是受爷爷所托,成为辰安百货东家蔡氏家族办公室一员。   (备注:家族办公室为家族提供各种贴心的细节服务:资产管理、日常财务、规划家族后代教育、家族安全、慈善安排等等。)   蔡家的六小姐明年便要进入莱恩女子学校念书了,在这之前,当家人蔡明远希望找一个能陪同她习修的家庭教师,因先前五小姐的私教是洛家二小姐,此次自然而然想到了同族的洛南风。   一下火车,便看到早已等候在月台的蔡家大少爷蔡廷轩和他的贴身随从,洛南风不习惯这里潮湿阴冷的气候,下意识将大衣领子立了立。   随从将早已准备好的裘皮大衣披在南风的身上。   “谢谢。”南风礼貌浅笑。   “南风小姐客气了。”   洛南风坐上那辆象征身份的汽车,有礼却不失大方地回应蔡廷轩的一系列寒暄。   罗婶则一直安静地透过车窗看向街道两旁林立的大厦商铺。   车子缓缓驶入气派的铁质大门,停在一幢门口置有喷泉的私人住宅前。   早已有人替南风打开车门,南风点头表示谢意,让为她服务的随从有些受宠若惊,出生书本网的大小姐与上海的名媛们是不同些。   清澈的泉水随风坠落,溅出好看的水花。   “母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洛南风跟随蔡廷轩走进楼去。   “哎呀,可算接到了,南风啊,欢迎你。”一个眉目端庄的妇人迎面而来,上前攥紧南风的手,华贵的绸缎旗袍,更加显衬她的与众不同的气质,丝毫看不出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   “端庄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说话的是蔡家二姨娘凤来。   南风一一作答,得体又不失本家风范。一早便听闻堂姐说起蔡家的复杂人际关系,南风只想着做一个高高挂起的旁观人便好了。   “月容,你躲在那里做什么?这个姐姐以后就是你的家庭教师了,还不快过来打个招呼。”   南风抬眸,看见楼梯拐角处立着一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眉目清秀。   “南风姐姐好。”女孩子说话时脸颊一侧的酒窝隐现,显出几分俏皮。   “月容妹妹好,以后我俩可就要天天待在一起了。”   南风主动牵起月容的手,看到月容眉眼带笑,她的母亲也十分满意。   “我来迟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嗓音清亮的女人笑盈盈地朝这边走来,出挑的身段,将本不算十分别致的旗袍穿得格外耐看。   “是大嫂来了。”月容低声在南风耳边说了句。   一早便听闻蔡家大少奶奶的持家本领是极厉害的,单只是见了她的人,南风便相信所言非虚,谈吐透着自若和大气。   晚饭席间,南风又陆续见了蔡家二少爷、二少奶奶还有五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皆已嫁为人妇,因而今日并没有回来。   蔡家二少奶奶静仪和大少奶奶恩萍不同,见到南风时那上下打量的眼神,让人十分不舒服,话语间全是今天下午打牌又输了多少,哪位太太的戒指价值几许,诸如此类的。   席间,二少爷蔡廷又话虽不多,但只要开口,便是一种迫人的口吻,将北平同上海对比了一番,南风忽而想起大哥经常说的一句话——“不要同他一般见识就好”。   五小姐喜静,一直都在安静地低头吃饭。   晚饭过后,南风跟着管家来到夫人事先便命人收拾好的房间。   欧洲复古风格,布局合理细致,看得出是以上宾的规格招待的。   南风想去饭厅倒杯水,便走出房门。   “穆清哥哥!”   听到楼下传来月容的声音,本能地向下看去。   只见一个一袭黑色双排扣西装的男人,手上拿着一双皮手套,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月容怎么还不睡觉?”   “在看南风姐姐送给我的一本书,估摸着你快要回来了,便下楼来看看。”   “南风......你的家庭教师吗?”   “对,她可厉害了,她......咦?南风姐姐!”显然,月容看见了二楼的南风。   男人闻声抬头,目光沉稳,神态自若。   南风微微浅笑着冲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男人唇边一抹绅士的笑容,不像蔡廷轩那样总是板着脸,更不像蔡廷又那样连说话都带着轻蔑。笑得恰到好处,却也让人生出莫名的距离感。   “谜一样的男人”,南风不禁想到堂姐对这个叫做“夏穆清”的男人的评价。   猜不透,在南风看来便是城府不浅,危险的人和事,她向来不会靠近,她可不想引火烧身。   南风再次见到这个男人,是翌日黄昏,在二楼的书房。   “这本书不太容易看懂。”   南风回首,看见是夏穆清。   硬朗立体的五官,却透着几分温文,但说话却又是干脆利落,那份果敢,据说像极了他的母亲蔡文淑。   蔡文淑是蔡明远的小妹,因丈夫突然离世,便住在大哥家中,夏穆清是她的独子。   “我之前听祖父讲解过一些真本书的内容,看起来,倒不是那样困难。”   “穆清少爷,南风小姐,太太请你们下楼吃晚饭。”   南风放下手中的《红与黑》,向门外走去。   夏穆清的指尖轻轻抚过书册。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也是他喜欢的一本书,他似乎习惯了向旁人隐藏自己的想法。    ☆、路过心门      这天,南风和月容上完钢琴课,离晚饭还有些时间,便寻思着去书店走走。   南风委婉拒绝了蔡夫人的好意,没有麻烦司机,独自一人走上了街头。   脚步不急不缓,路过有特色的铺子会驻足,或者进去逛逛。   南风看到一家装修极具古典特色的木雕店,便站在橱窗前多看了一会儿,在北平,这样的铺子随处可见,文化底蕴使然,可上海是现代化城市,看到它,倒显得稀奇。   夏穆清下班早,去母亲最爱的糕点房给她买了新出炉的蛋糕。   走出糕点房,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停住了脚步。   “今年的玉米似乎比往年的甜一些。”   南风正和卖玉米的大娘开心地聊着。   在上海滩,能和贫苦百姓像老友一样站在街头聊天的大小姐,并不多见。   夏穆清不觉得这一幕刺眼,反而觉得,对,是真实。   有血有肉的女子,不需要锦帛绣裳,不需要倾国倾城的容颜,就能够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   她拥有这世间最美丽的笑容。   南风来到饭厅,发现一个身影坐在餐桌前。   南风在夏穆清的斜对面坐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那本书看完了吗?”低沉的嗓音缓缓道。   “只剩很少的一部分了。”要不是此刻饭厅只有二人,南风还以为夏穆清在和旁人说话,今日他的语气透着几分熟络,这让她有些意外。   “速度已经很快了。”   “里面的很多词句,看似很容易理解,可回头再细想,却似乎又觉得没有足够的阅历,是悟不透的。”   夏穆清微怔,本能地抬眸看了一眼南风,第一次有人和他在对于这本书的看法上,如此相像。   “下次和祖父再通电话,得让他再给我细讲讲,估计啊,他老人家会写一封长长的信给我,讲不透彻不罢休。”南风想到爷爷每次为了文字近乎疯狂的模样,不禁微扬唇角。   “洛老的来信,关于这本书的讲析部分,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南风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细想,却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一本书,让两个原本不那么熟悉的人熟络起来,似乎是一番对话的事情,几句观点的表达,足以窥探到对方的内心。   “穆清今天回来得很早啊,你买的蛋糕阿香已经拿去切了,一会儿大家都尝一尝。”蔡文淑的出现,打断了原本的对话,“南风一会儿要多吃一些,那家的蛋糕真的是很好吃,甜而不腻。”   “好。”南风笑答。   夏穆清起身,帮母亲将椅子从桌底拽出,待母亲落座,才再次回到座位上,抬眼看向南风,南风迅速低眸,看向手中搅动的咖啡勺。   众人陆续来到饭厅,前几日蔡明远也从南京出差回来,所以这几晚的晚餐都格外的丰富,菜品不重样。   “南风啊!”   “蔡伯伯。”南风礼貌应答。   “在家里住得还习惯吧?”蔡明远沉稳儒雅,像个长者的样子,南风对其印象极好。   “一切都很好。”   “你对月容那丫头可要严格一些,她太调皮了。”   “父亲!”坐在南风身旁的月容不乐意了。   “月容生性勇敢善良,让人看了就会不自觉喜欢。”   蔡明远和夫人听了甚是高兴,月容本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她本就对南风喜欢非常,甚至带着些许的崇拜。   南风余光瞥见蔡廷又唇边浮过一丝讥讽的笑意,却只得佯作没有看见。   “听说南风在上海有一个远房亲戚是吗?”二姨太笑问。   “是一位远方舅舅,只是不常来往,不过,我打算过几日亲自去拜访。”   “恩,礼数上来讲也应如此。”蔡夫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二少奶奶撇嘴的一瞬,恰巧碰上南风的目光,看到南风冲自己浅浅一笑,她反而有些慌张。   “穆清吃完饭来书房见我。”蔡明远看向夏穆清的目光,带着几分欣赏。   “知道了。”   蔡廷又白了夏穆清一眼,极为隐秘,却被坐在他对面的南风看得真切。   再看向夏穆清,南风便知道方才的一切他肯定瞧见了,可见对方依旧云淡风轻,面色不改,倒也暗生佩服。   穿梭在蔡家众人间,南风不得不步步为营,她尽量扮演好“客人”和“旁观者”的角色。   蔡明远六十大寿,在国际大饭店举行了舞会。   “南风,怎么不去跳舞?”蔡文淑递给南风一杯红酒。   “我跳得没有她们好,还是坐在这里欣赏比较好。”南风轻抿了一口杯中酒。   “不知是否有幸,请南风小姐共舞一曲?”   南风微怔,抬眸看向正对自己发出邀请的夏穆清。   “我跳得不好。”   南风浅笑的模样,像是一颗石子,轻叩心门。   “没关系,我教你。”   南风无力拒绝,低眸看向那修长的手指,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的指尖已轻轻放在那温热的掌心。   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见一黑一红的两个身影,一个耐心教导,一个浅笑接受。   舞曲的下半段,两个人的舞步已经配合得很默契了。   “夏教官,我这个学生还不算太笨吧?”   “聪明如你。”   “今天的穆清,和平日里不大一样。”蔡夫人走到蔡文淑身旁。   “这才是他。”蔡文淑看到那里尽情而舞的两个人,竟是夏穆清的父亲和她自己。   多年前,他们也曾那样年轻,也曾那样鲜活。   一舞结束,夏穆清和往来宾客交谈碰杯,南风则和月容躲在角落说笑谈天,这一晚,二人再无交集。   夏穆清虽是蔡明远的外甥,却是除蔡廷轩外最受蔡氏当家人器重的,他的父系皆在政府重要部门担任要职,父亲夏承烨三年前因心脏病去世,家族并没有因此而削弱,他的叔父夏承景官职不降反升,现在政府财政部任要职。   蔡明远最看重的是夏穆清的沉稳,但他又比蔡廷轩懂得变通,做决定时不会犹豫不决,像极了已故的蔡尚齐(夏穆清的外公)。   蔡明远这一代,反倒是蔡文淑的性格更像她的父亲,所以也可以说夏穆清是更像母亲多些。   最近,一家新的百货公司在南京路开业,原本一家独大,现如今出现了竞争对手,压力自然随之而生。   夏穆清却对舅舅说这并也未必是件坏事,伴随竞争产生的,是企业不断向前的动力。长期一家独大,会让企业从上到下产生懈怠,在上海兴许还看不出什么,但倘若是放到国际市场中去对比,劣势则会更明显。   蔡廷又嘲讽夏穆清是妖言惑众,被蔡明远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我倒是觉得穆清先前提出的那个想法很好。”一直没有开口的蔡廷轩向父亲提议。   “哦?什么样的好想法能让廷轩称赞,真是难得。”蔡明远太过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亦是想借此机会杀一杀身旁蔡廷又的锐气。   “可以招收一批女招待,外貌出众的更佳,一来是一种特殊的广告形式,二来现如今都在提倡男女平等,正好顺应了时势。”   夏穆清此话一出,蔡明远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他在欣赏这个年轻人想法的同时,也佩服他的胆识。   走在领域的前沿,想别人之不敢想,才是立于行业不败之地的不二法则。   第二天,百货公司的门口便贴出了一张招聘女招待的启事,引起了众人的围观,当真有不少女性前来应征。   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哎呀,这女人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出去抛头露面的,真是不成体统。”   面对这样的质疑,夏穆清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相信:时代会替他回答,这一举措的成效会替他回答。   南风听到罗婶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种想要拍掌的冲动,她认为新时代的女性,需要这样的机会,“男女平等”不能只是一种口号。   蔡家大少奶奶亲自上阵,带领新招的女招待们,穿上公司最新推出的服装款式,俨然是引人注目的活广告。   蔡明远为儿媳的开明和有远见而感到欣慰。   也是在这个时候,南风才知道,这位大少奶奶平日里还做一些慈善义工活动,在上海滩的知识女性里颇具口碑。   自那以后,南风见了她,都会有意与之多交流几句。   这天吃过晚饭,南风在后花园散步,手中拿着新买来的诗集,行至花坛侧面,听见两个帮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我昨天无意间听到太太和文淑太太聊天,说住在白楼的女人怕是快不行了!”其中一个女人刻意压低声音道。   “真的?这么多年了,一直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只知道文淑太太会经常去看她,还会送去特别多的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想来是会花一大笔钱,太太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谁说不是呢!”   “哎,你说......”女人突然愣住了,她看见了南风不知她站在身后多久,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多了不该多的嘴,慌忙给另一个使了眼色。   南风本就是无意撞见,并无偷听之意,再者说本就不是这个家族的成员,觉得没有必要多言,只是眼神带着几分鄙夷。   两个女人低头和南风打着招呼,南风微微点头,眸中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快步走开了,留二人在原地坐立不安。   “白楼”、“疯女人”,不知为何,这两个词似印入脑海一般,让南风在之后几天里总会有意无意想起。 ☆、步步转身      南风每周要去圣约翰大学习修一些选修课程,晚上会陪着月容上钢琴课、花艺课,每逢周五,还会给月容讲解一些古今中外名著,周末会带着月容去参加一些艺术展,偶尔也会去南京路逛逛,坐在装修别致的咖啡厅,一起聊聊最近的读书感悟或者生活趣闻,南风也会将自己在大学听到的一些有见解的言论,用月容能够接受的方式转述给她。   南风习惯性地选择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她没有发现街道对面三楼的窗台前,立着一个身影,熨帖的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腰线。他静静地看着咖啡厅靠窗位置的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地谈天说地。   “理事长,查出来了。”   “讲。”夏穆清迅速将视线抽离,回归到眼前的危机。   前几日,有一个传闻传入了夏穆清的耳朵,说蔡氏百货公司在卖高仿的假货,欺骗消费者。   这样的消息自是会越传越邪乎,夏穆清立刻派人去查,欲要在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解决。   “正如您所料,是咱们的对手。”   “这上海滩现如今也就这么两家百货公司,出了这样的消息,也便只剩一种可能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   “舅舅坚持沿袭外公的做法,真可谓高明。咱们的商品标牌上全部有特殊意义的标码,只要拿来比对便解决了。”   “如此一来,我们的商业机密怕是......”   “可以研发一套新的标码,这有何难。”   “对啊,哎呀,怪属下愚笨。”   “倘若还不能平息,我们可以要求和同一批入库的商品进行比对,这些钱,蔡家还是出得起的。”   “他们不至于闹得那么大。”   “这件事就不要让五爷知道了,这第一局的较量,不需要他老人家亲自出手。”   夏穆清口中的五爷是夜上海的当家人,他的手下有一批精英人员,虽是个生意人,可从事娱乐业的大亨,向来行走在黑白两道的边缘。多年前五爷和已故蔡氏当家人有着过命的交情,这是上海滩公开的秘密,对于初来乍到不懂海水深浅的对手,夏穆清给了对方继续与自己竞争的机会,并没有一招致命的打算,可对方绝对不能越过那条界限,那也是夏穆清心中的底线,一旦越过,他会像猎豹一样,毫不犹豫地咬断猎物的脖子。   蔡府上下在忙碌地准备着,为了月容的生辰。   南风一早便挑选好了礼物。   这天蔡府热闹非常,没有请外人,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这是月容自己的主意,蔡明远疼爱女儿之心,人尽皆知,便也就答应了。   长桌上摆着各色佳肴,最抢眼的是那个镶满了水果的多层蛋糕。   “月容,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拆开看看吧!”   月容十分欣喜,她知道南风是了解自己的,所以她赠与的礼物自然令其愈发期待。   当月容看见盒子里的钢笔时,眸中闪过惊喜之色,“这不是那天咱们在橱窗里看到的吗?”   南风浅笑着点点头。   “南风太娇惯这丫头了,那个牌子的钢笔我是知道的,太贵重了。”蔡夫人揽着南风的肩膀道。   “夫人言重了,送给月容,我自然是舍得的。”   月容紧接着拆开的是夏穆清赠与的礼物。   “这本书......”月容抬眸看向正笑意盈盈的南风   “喜欢吗?”夏穆清摸了摸月容的脑袋。   “太喜欢了!”月容没有说,这书是前几日南风给自己推荐的。   “没记错的话,这本书讲得是个荒诞至极的故事吧,这月容......”蔡廷又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南风心生厌恶。   “二少爷大概是没有将这本书读全乎,看似荒诞不羁的故事,其实是在倡导人们要善良,不过是有些晦涩难懂,需要高人指点才能懂,我也是请教了造诣高的前辈才明白其中一二的。”   只见蔡家二少爷的脸色微变,继而佯作毫不放在心上地笑了,也算是解了他自己的尴尬。   南风不禁想到不久前蔡家老爷的寿宴,一直都是夏穆清在里里外外张罗,而他蔡二就只会站在一旁说风凉话,随时等着对方出错。   究竟为何会帮夏穆清解释呢?南风自己也说不大明白。   南风预感这位二少爷绝不会大度到遗忘此次将他的这一军,一定会伺机还之以牙的。   百货公司的年会上,南风的预感便成了现实。   “怎么?南风小姐不会是看不起我蔡某,不肯赏脸吧?”蔡廷又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看向南风。   南风脑海中快速地寻摸着对策,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二弟不知道,近几日南风小姐染了风疾,医生叮嘱不易饮酒,却又不敢驳二弟的面子,这一杯,不如我代南风小姐喝了吧,然后我再自罚一杯。”   夏穆清说罢一口气将满满一杯酒水喝了下去,脸色却未变化丝毫,眼角眉梢依旧从容不迫。   南风知道夏穆清是在为自己解围,略带抱歉地看向他,夏穆清却回她一个浅笑,绅士而不失温柔,好像是在跟南风说“别放在心上”。   蔡廷又看到蔡明远正看向这里,不好发作,便只好拍了几下巴掌,称赞夏穆清好酒量。   南风回首,看见蔡廷轩端了一杯石榴汁,示意南风递给还在忙着招呼宾客的夏穆清。   “多谢。”南风回以笑意。   蔡廷轩微微点头。   南风看着蔡廷轩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外人皆道蔡家大少爷深不可测,他究竟和夏穆清是敌是友?亦或是只是暂时的战友,那扳倒蔡廷又了之后呢?转念一想:蔡廷又并不至于难对付到需要他们二人联手的地步。   “南风姐姐。”月容在背后唤她。   南风顺手将石榴汁递给月容,“你穆清哥哥今天喝了不少酒,你去把这个给他,对了,要特意告诉他,是你大哥交代一定要给他的。”   “好。”月容虽有不解,却没有追问原因。   蔡廷轩完全可以将石榴汁直接递给夏穆清,却偏偏要南风转交,看来是有意为之,可究竟为了向她说明什么呢?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将自己与夏穆清看作是一条战线上的了?   南风只觉得太阳穴微痛,她本是最讨厌复杂的,却偏偏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夏穆清接过月容递上的石榴汁的时候,先看了一眼远处的蔡廷轩,紧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了正看向他的南风,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被其尽收眼底。   阳台上,南风正拿着今天的报纸在看。   “这个案子过去半个月了,热度依旧不减。”夏穆清从南风身后路过,瞥见报纸上的头版。   “总觉得他的调查方向错了,他没理由再次回到案发现场。”南风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似乎对于夏穆清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夏穆清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可我又分析不出新的线索,算了,先不想了,我约了同学去看电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不如我送你。”   南风微怔,继而浅笑道“能让穆清公子为我服务,荣幸。”   “走。”夏穆清只是浅浅地笑笑,不再多言,拿起报纸架上的报纸,向书房门走去。   “之前调查过我吧?”南风将原本看向车窗外的目光转向夏穆清。   夏穆清微怔,继而恢复如常,干脆回道“对。”   “如今,可分清是敌是友了?”   “世事是瞬息万变的,更何况是最捉摸不透的人心。”   “蔡家是个大鱼缸,里面游着各种各样的鱼,可我,只想做那个安静躺在缸底的石头,我只拿我该得的,其余的,是争是抢,谁死谁活,随它去吧。”南风倒也不生气。   “在南风小姐眼中,夏某是什么鱼?”   “河豚。”   “怎么讲?”   “看似鲜美,却是有毒的。”南风的语气略微戏谑。   夏穆清瞥了一眼窗外,继而笑了,眼眸淡定自若。   此刻他脑海里回想着那日的对话:   “穆清少爷,一切已经打听清楚。”   “挑重要的说。”修长的手指摇晃着红酒杯。   “洛家三小姐是众位小辈中最像太夫人的,一样的敢怒敢言,一样的通透,兴许是念了洋学堂的缘故,很多想法是奇怪了些。”   “看来不好对付。”   “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位洛三小姐?”   “静观其变,几个回合,先分清是敌是友再说,如果阻碍了我们,也不是没有与之为敌的可能。”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明白了。”   夏穆清向来是个有准备之人,不喜人生出现意外,对于不确定因素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心,却没有料到,南风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意料之外。   南风下车,夏穆清没有立刻发动车离开,而是目送她离去,直至背影消失在街角。   “卖报卖报,会宁纺织厂的老板遇刺身亡啦!”报童叫嚷着穿梭在大街小巷,夏穆清下车买了一份报纸,没有看,直接扔在了身旁的空座位上。   车子呼啸,毫不迟疑地离去。 ☆、一盏孤灯      南风路过客厅,看到蔡夫人和蔡文淑正坐在一起,低头看着什么。   “伯母,文淑阿姨。”   “南风啊,快来,我们在看老照片呢。”蔡文淑招呼南风过去。   南风坐在蔡文淑身旁,低眸瞧去。   是一张家庭照,最中央的是一个长辫子白胡须的长者,想来是蔡氏的上一任当家人。   蔡英良是带领蔡氏一族走向鼎盛的人物,他的大哥因为参加起义运动而被杀害,他的父亲立誓不让其他子女继续接受教育,觉得文化是害了儿子性命的罪魁,蔡英良不认同父亲的观点,将自己养了很久的鸽子卖了,换来了读书的学费,离家来到了上海,一边读书一边在杂货铺子当学徒。   杂货铺的老板很看好这个年轻人,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老人百年之后,铺子便也自然由蔡英良接管,谁也没有想到,原本不温不火的铺子,到了学识悟性皆不凡的小伙子手里,愈发红火,他是最早提出送货上门设想的人,如此一来,便有了越来越多的回头客。   蔡英良是个极爱读书之人,即使晚年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依旧坚持每天读书,每一本书籍都用报纸包得工工整整,不敢有一丝损坏,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的书架,在他看来,这些书籍才是能证明他并未虚度此生的见证者。   那时夜上海的老板五爷也只是个小罗罗,一次被仇人追至无路可逃,是蔡英良给他提供了躲藏之地,二人自那时起结下了不浅交情。   蔡家和洛家多年前便相识,在蔡英良资金周转出现问题时,只有洛家念着往日交情,将一张票号的兑换券交到了蔡英良的手中。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危难之时拉扯了一把的人,最不容易被忘怀,也最不应该被遗忘的。   “那时候的文淑姑姑好可爱,一脸坚毅之色。”南风指着照片中的蔡文淑。   “这孩子就会哄人开心。”蔡文淑伸手在南风的脑袋上轻轻一指。   “文淑姑姑小时候的样子,我好像在祖屋里的照片上看到过,貌似是和另一个女孩子一起照的。”南风看到蔡文淑听到这句话时面上神色明显的变化,虽然只是一瞬,继而道“兴许是我记错了。”   “香韵,莲子粥炖好了吗?”蔡夫人刻意提高音量问。   “好了好了,这就来。”   香气扑鼻的羹汤,暂时化解了方才不明原因的尴尬。   这天南风被月容拉扯着去百货公司,说是那里最近开了一家新式法国餐厅,想要去看看。   月容每次去百货公司是肯定要去找夏穆清的,这次也没有例外。   夏穆清陪同二人在餐厅吃了午餐,将二人送至百货公司楼下,等待司机来接她们回公馆。   突然,马路对面冲过来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妈子,女人抓着南风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唤着“小姑子”,显然月容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老妈子慌忙向南风道歉,“她的脑子受过刺激,不太正常,对不起......”   “别拉我,小姑子,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啊......”女人被老妈子一路拉扯着离开,却还是不断回头看南风,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你还好吧?”夏穆清低声问南风,仔细打量着对方,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南风摇了摇头,眼眸不自觉地看向已经坐上了黄包车的女人。   “我们快回去吧,刚才太吓人了!”月容扯着南风的胳膊道。   “好。”南风轻轻应道。   “我还是亲自送你们回去吧。”夏穆清示意司机由自己来开车。   一路上,南风说不清是何原因,脑海中总是闪现方才那个有些疯癫的女人。   “南风姐姐,你还是没有缓过来吗?”月容略带担忧地握着南风的手。   “我很好,放心吧。”南风伸手摸了摸月容的脑袋,没有注意到夏穆清抬眸望向后视镜的目光。   回到家,三人不约而同,没有一个对蔡夫人提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夏穆清只说是自己的一个重要文件落在书房,特意回来取,蔡夫人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这时候,蔡夫人身边的丫头采歆进来,在蔡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蔡夫人脸色微变,继而低声道“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文淑。”   大约一刻钟后,蔡夫人和蔡文淑匆忙出了门,临走前,蔡文淑看着南风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南风心生疑虑,一时想不出原因。   二人并没有回来吃晚饭,夏穆清因公司事务直到深夜才回来。   南风安静地听着月容点评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却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慌,她借口明日上课需早起,离开了月容的书房。   南风回到房间,刚刚坐下,便听到细微的敲门声。   “吴婶?”南风有些惊讶,她在心底猜测吴婶来找自己的原因。   “南风小姐,老婆子有一件事需要求您。”吴婶不好意思地微微颔首。   南风不禁想到那天在后花园听到她和另外一个老妈子窃窃私语的模样,却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节,“吴婶客气了,有话不妨直说。”   “关于那天的那件事情,您可千万别对夫人和文淑夫人提起啊。”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南风唇角微扬,却透着几分讥诮,“我也是外人,有些话本不该说的,在这样的家族里,谨言慎行才是最明智的,吴婶放心,南风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听到。”   南风本不打算教导吴婶如何做人,总觉得自己也没有这个资格,可对方既然找上门了,便不得不表达了,当然,更不会为此四处嚼舌根,有些秘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是是,南风小姐教训得是,再也不会有下次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就当一切当作没发生过吧。”   南风听到“死了”二字的时候,心头一紧,脑海中闪现那个疯癫的女人,她觉得二者之间必然存在联系的,却又不敢确定,“死了?”   “是。因为是南风小姐,所以老婆子便多两句嘴,这人啊白天还好好的,突然嚷着要上街买好看的衣服,身旁的佣人不忍心,便带她去了,谁能想到这晚上......人就没了。”   南风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很晚了,您也回去睡吧”,便不再多言。   吴婶也很识相地离开了。   南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隔壁房门响了,即使动静不大,南风还是听得真切,知道是夏穆清回来了,南风照亮手电,看了眼时钟:凌晨2点。   夏穆清拧动房门把手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南风的房门,终是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夏穆清今天也总是想起白天发生的那起意外,那个女人冲着南风说话的时候,那个眼神,分明是见到故人的感觉,可看南风迷茫的模样,似是并不认识对方,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听闻管家说舅妈和母亲去了白楼,这几年,她们总是会不定期地前往那里,却从未对自己说起过那里面住着的究竟是谁,母亲不愿意多说,自己便没有多问。   这一次,夏穆清对那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他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究竟和南风有没有关系,倘若有,又会是多大的关系。   第二天早饭时间,蔡夫人和蔡文淑的情绪都比较低落,各自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   “南风今年的生日准备怎么过?”不知过了多久,蔡文淑开口,打破原本的沉寂。   “不必要破费了......”南风对于蔡文淑知道自己生辰感到吃惊。   夏穆清闻言,手下一顿,继而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着碗里的小米粥。   “你来上海的第一个生日,一定要好好准备。”蔡夫人应和着蔡文淑的话题。   “大家在一起吃个家常饭就很好了。”南风坚持不肯铺张。   “那就蔡家老少陪你一起过生日。”蔡明远拍板拿定主意。   南风不好再推辞,只好应了下来。   “南风姐姐竟和我的生日在同一个月,怪不得我和她如此投缘。”月容笑言。   南风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蔡廷又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段时间,他倒是一改往日高调,话都少了很多。   南风能感觉到蔡廷又和妻子之间似乎正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却并不感好奇,关于蔡廷又的事情,她不想知道更多。   吃过早饭,众人开始各自忙碌的一天,夏穆清起身离开时,余光瞥了南风一眼,见她眼睛微红,似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昨夜睡得不好。   南风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并没有看向夏穆清。   夏穆清说不出原因,只觉得心底有几分失落。   “南风!你出名啦!”南风走在校园内,只觉得背后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回头,看见同上文学课的婉婉。   “什么?”   “快走。有人为你在校门口扯了条幅!”婉婉拉着一脸惊诧的南风朝校门口走去。 ☆、谁予安稳      南风远远便瞧见那鲜红的横幅。   “你的追求者?”婉婉冲南风俏皮地眨眼。   “我根本不认识他啊。”南风看到横幅上写着硕大的“I LOVE YOU”。   “南风同学,我非常喜欢你写的诗歌,能写出这样诗歌的人也一定是很美好的,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的心声:我喜欢你并决定追求你。”一个略显孩子气的男孩子走到南风面前,眉眼清秀。   “呃……谢谢你能够喜欢我的文字,但这种方式,我觉得似乎有些太过招摇,况且,你我先前并无半点交集,所以,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收了吧。”南风抬手指了指横幅。   “你有男朋友吗?”男孩子不甘心问道。   南风有些无奈,一次交谈都没有,便说对自己是喜欢的,似乎不那么理智,刚准备开口,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这里走来。   “你的书落在车上了,特意来送给你。”夏穆清说着,将一本文学史递给南风。   夏穆清瞥了一眼男孩子,友好地笑了笑,又将视线再次投向南风,“上次跟你说起的那家法国餐厅还记得吗?不如今晚一起去吧?我来接你。”   南风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好。”   围观的人皆投来艳羡的目光,“那不是辰安百货的穆清少爷吗?”人群中已有人认出了夏穆清。   夏穆清似骑士一般出现在身边,南风多年后依然会时不时忆起。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总是在你身陷麻烦时第一时间出现。   男孩子仔细地看向夏穆清,竟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夏穆清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那样特别,却又那样踏实。   南风知道:此次事件之后,大家一定会说自己有了男朋友,但南风却并不想拒绝夏穆清,也不惧怕旁人的评价。   自那以后,南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孩子。   那天夏穆清的车子经过校门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特意绕了远路,一定要经过这里。   看见那鲜明的横幅,还有身着乳白色大衣的身影,夏穆清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看到南风面露难色时,毫不犹豫地下了车,径直而去。他知道自己的举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却依旧那样做了,一向镇定沉稳的夏穆清,第一次为了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不去权衡,不去顾忌。   蔡府许久没有发生什么令当家人头疼的事情,最近就出了这么一件。   这天南风刚刚从外面回到公馆,就看到客厅里坐满了人,蔡明远也在其中。   “先生,夫人不要赶凝翠走……”一个女孩子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道。   “必须送走!”二少奶奶厉声制止,“你可真是我的好陪嫁丫头,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   “都住口!”蔡明远喝到,“事到如今,不能不给你一个说法就这么作罢了。”   南风觉得那是蔡家的家事,没有走进客厅,径直上了楼。   “小丫头不好好看书,在这里做什么?”见月容躲在二楼的柱子后面。   “因为二哥,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   “那是大人们需要解决的,我们帮不上忙的。”南风将刚才隐约听到的几句联系起来,猜出了大概。   “你昨天说的那本书给我带回来了?”月容是个聪明孩子,见南风的态度,似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便转移了话题。   “那是自然。”南风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纸袋。   月容拉着南风快步朝书房走去。   南风回头瞥了一眼楼下,隐约听到蔡廷又的声音“父亲,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而且翠凝这丫头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一时情不自禁……”   “你总是在旁人身上找理由,身为男人,就是这样担当的吗?白念了这么多年的学堂!”南风从未见蔡明远发这样大的脾气。   蔡家对待子女的教育是很严苛的,在一些原则的问题上绝对不能容忍,因蔡廷又自幼体弱多病,蔡氏夫妇给予了更多的宠爱照顾,却不料令其成了今天这个模样,蔡明远暗暗懊悔,总觉得“子不教父之过”。   在几千年传统的影响下,男人娶姨太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蔡氏绝对不允许在家中和丫头生出这样的事,祖辈有过明确的诫语。出了这样的事,是一定要给对方一个名分的。   封建制度遗留下来的问题,南风只觉得那是男人为自己的“多情”寻的理由,“子嗣绵延”多么荒唐的托辞。   “穆清哥哥!”月容抬眸看见正立在书房门口的夏穆清。   “在研究什么?”夏穆清缓步走了进来。   “南风姐姐推荐的诗集,见过姑姑了吗?”   “他们貌似在处理什么事情,待结束了我再去吧。”   “这偌大的公馆,你倒像是个另类,连是什么事情都不打听,便毫不犹豫地上了楼。”   “荒唐事听多了只能平添烦恼,长辈们也只能是尽量弥补,想要完全,怕是不可能了,再者说,你不也一样?”夏穆清目光沉静如水。   “我是站在那里偷听了几句的,还是免不了俗的凡人。”南风笑答。   “听到了便转身转得更加不犹豫了吧?”   “因为上演的故事毫无新意?”南风微微挑眉。   “因为你早已看透,知道荒唐事只能   靠做这荒唐事的人自己去解决,可对于廷又来说,改变太难了,那是要推翻他这二十多年的养成的习性,所以……你索性继续做个旁观者。”   “是不是太过冷漠了?”   “那我岂不是比你还要冷漠百倍?”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你们二人说的话,我愈发听不明白了。”   “都是些疯言乱语,不懂也罢。”南风摸了摸月容的脑袋。   “穆清少爷,六小姐,南风小姐,文淑夫人叫你们下楼吃饭。”   南风这才知道文淑姑姑是这个家里活得最通透的,她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从不多言,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不与谁为敌,自然也不与谁为伍。   下楼梯的时候,夏穆清走在南风身后,“那天说起的那个法国餐厅,是真的存在,不知你哪日得空,一起去一次可好?”   南风微怔,想起那日在学校门口的事情,并不想拒绝,浅笑着说了句“好”。   “明日晚饭前,我派人来接你。”夏穆清看着南风的背影,微扬唇角。   晚餐气氛颇为微妙,大家不约而同安静地吃完饭,过后各自回房间。   第二日傍晚,南风准时等候在公馆门口,看到夏穆清的秘书将车停在不远处的树下。   “辛苦了。”南风向秘书打着招呼。   “南风小姐每次都这般客气。”男子清朗的声音令人心安。   汽车驶过街道,南风看向窗外,想着昨夜和爷爷通电话,说起近来的局势,不禁心忧,可再看这十里洋场,似乎繁华依旧。   夏穆清等候在餐厅门口,习惯性地看向腕上的手表。   “等很久了吧?”南风刚要伸手,夏穆清已经拉开了车门。   “当心。”夏穆清提醒南风注意脚下安全。   二人特意选了一个临窗的座位,按照各自的习惯点了餐。   “不知为何,这几天总是会想到那日在街头上遇见的那个有些疯癫的女子。”南风说出了萦绕心头的不安。   “我只知道那个女人一直以来住在白楼。”   “白楼?!已经去世的那个女人……”南风一脸震惊之色。   夏穆清点点头,“我不知道她的身份,这几年舅妈和母亲会不定期地去看望,我曾听母亲提起,只说是旧相识。”   南风缓慢地点点头,疑虑似乎减轻了许多,却仍未全然释怀。   恰逢侍应上餐,二人只好结束了这个话题。   二人讨论了近日来时局的变化,南风惊叹夏穆清所言竟和爷爷所说的相差甚微。   “宁静安好是民之所愿,可一直相安无事就当真是好事吗?安逸滋生出了多少懒惰与麻木。况且,有太多平静都是浮于表面,内部的腐烂,不太容易发现,可一但发现,便是致命的。”   “我要敬你一杯。”   南风的这句是夏穆清意料之外的。   “为何敬我?”夏穆清笑问。   “敬你的理智,敬你的通透,敬你触动我的一番言论。”南风举起酒杯。   二人酒杯轻碰,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回到家,便听见客厅里蔡文淑的声音。   “母亲。”   “南风伯母。”   蔡文淑示意南风坐在自己身边,“回来的正好,对了,穆清,秦家兄妹要回来了。”   “提前回来了。”听不出夏穆清语气的变化。   南风余光瞧见方才听到“秦家兄妹”的一瞬,夏穆清看了自己一眼,不知是何原因,只是觉得那目光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没了往日镇定,觉得甚是有趣,继而微扬唇角,不易察觉。 ☆、相思一寸      南风的生日宴在蔡夫人和蔡文淑的张罗下如期举行,依照南风所言,举办得简单却不失规格。   那天的晚餐有蔡夫人亲自下厨的菜品,可见蔡家的诚意,南风自然感激再三。   每个人送上了代表心意的礼物,就连一向和南风不大对付的蔡廷又也是出手阔绰,可礼物的贵重与否不是由其价值几许来判定的。   南风看到夏穆清赠与的礼物的一瞬,微怔,礼盒里是一条红色的围巾,下面压着一本《傲慢与偏见》,那是让南风心心念了很久的一本书,先前没有透露丝毫,现在竟有人真的将其送给自己,而这个人竟然是夏穆清!   那一晚,南风坐在台灯下仔细阅读着书上的每一个文字。   夏穆清没有防备地一步步走近南风,而且渴望更加走近,他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强大,在遇见一个人之后,变得有所畏惧,甚至小心翼翼。   南风最近也时常会想到夏穆清,那个让她无法不区别对待的男人。   可近几日,南风隐隐察觉到夏穆清的态度有些奇怪,像是在刻意闪躲,南风暗嘲自己的洒脱不再。   连续几日,南风到达饭厅时,都没有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平日里,他总是先她一步到达,等待她的到来。可这几日,他都会和家中其他人一起走进来,也不再和南风互换眼神,南风也不多问,依然按照往日的时刻准时到达。   直到那天晚餐,蔡文淑口中的秦倏宁登门拜访,南风发觉自己竟心生出几许害怕,几许伤心。   “倏宁啊,你能来就很好,带这些礼物做什么?”蔡夫人笑盈盈道。   “哥哥因公司事务繁忙,不能来看望各位长辈,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些是应该的,再者说,倏宁是为了能吃到伯母的小炒和文淑伯母煲的汤,特意拿这些礼物来贿赂的。”   是个活泼可人的女孩子,南风在心里道。   秦倏宁时不时看向对面的夏穆清,从她的眼神里,南风能读出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过几日公司年会,你们可一定要来呀。”秦倏宁目光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南风,“南风姐姐可一定也要来呀。”   南风微怔,继而浅笑道“好,一定。”   南风不知道秦倏宁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有些惊讶,却终是友好地应了对方。   在那场年会上,南风见到了秦倏宁的哥哥秦倏泽,高挑的身材,五官分明有棱角,不逊色于夏穆清,可却是不同的,至少南风这样认为。   秦倏泽和南风打招呼时唇角略带邪魅的笑容,让南风本能地抵触,却还是尽了该尽的礼数。   当夏穆清被秦倏宁挽着走向舞池中央的一瞬,南风心头闪过失落,有些恍惚,低眸看向酒杯中的红酒。   “南风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南风抬眸,看到对面站着的秦倏泽,“舞跳得不大好,所以......”南风微微停顿,这对白让她心底更加失落,不由想到了那个夜晚,那个二人共舞的夜晚。   秦倏泽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管家来到他身边,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秦倏泽神情微变,却立即恢复了笑意。   “看来只能下次和南风小姐共舞了,我稍稍离开片刻。”秦倏泽和南风轻轻互碰酒杯,继而匆忙离去。   南风庆幸对方的离去,倘若他邀请自己跳舞,拒绝显得很不礼貌,可心底里却是抗拒的。   那一晚,南风喝了好几杯红酒,好在她的酒量还不错,倒没有做出什么失态之事。   舞池中央的夏穆清,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今夜好好陪秦倏宁跳几曲,却还是会不时将目光投向那一处,只是那个人不再抬头看他,是失望了吧?看到她那个模样,夏穆清不由心头一紧,似乎更难过的那个,是自己。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夏穆清去了白楼,在那里,他看到了那个已经化作白骨的女人的一些旧物,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夏穆清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南风,他的刻意闪躲并非本意,可似乎越是逃避,便越是挂念,继而生出更多想要靠近的欲望。   第二日一大早,南风便出了门,她事先和一位在戏剧方面很有造诣的前辈约好,今日上门拜访。   二人聊至傍晚十分,南风才离去,因天色渐晚,且这位前辈的宅子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巷子里,南风思量着去大路上拦一辆黄包车。   南风总觉得身后不远处有人在跟着自己,于是想要快速走出巷子,到人多的街道上去。   还未行至一半,已被人拦住去路,是一个右眼角有疤痕的年轻男人。   “你要做什么?”南风虽心生惧意,语气依旧平稳。   当看到对方从怀中掏出刀子时,南风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不许出声,和我走,有汽车在等着我们。”男人的这句话令南风起疑,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的,看上去不像是简单的劫财。   南风脑海中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男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猛地将南风拉向自己,用刀子抵在她的下巴。   一般人听到身后有声响,会本能地先回头看,可这个男人却没有,南风隐约感觉到对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且实战经验十分丰富,兴许从脚步就能判断出身后缓步走来的夏穆清是有功夫的,索性先发制人。   夏穆清用手势示意南风不要怕。   “你不要激动,冷静些,听我说。你也是收了别人的钱财,可是你知道你现在用刀抵着的是谁吗?你知道如果伤了她,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我保证,只要你放了她,我可以选择不通知巡捕房。”夏穆清抓住对方的心理,一步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上海滩蔡家,我想你还是听说过的。”   南风感觉到男人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是夏穆清的话起了作用。   夏穆清缓步靠近男人,伸手想引诱对方交出凶器,对方略微犹豫,突然,抬手将刀尖刺向夏穆清,夏穆清趁机攥住对方的手腕,抬脚踹向男人的一瞬,男人本能的抽动刀子,男人的力量奇大无比,这是夏穆清没有料到的,刀锋微侧,滑向了夏穆清的手臂,即使这样,夏穆清也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抬腿,将男子踹倒在地,直到巡捕房的哨声响起,男人慌乱逃离。   南风快步走向夏穆清。   “疼吗?”南风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夏穆清的手背上。   “傻瓜......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知道吗?我从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了,十二岁那年摔断了腿,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南风用手背抹掉眼泪,继而笑了,“走,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明天就会上报纸的。”   “都这个时候了,想着的还是蔡家的名声,那你说怎么办?”   “去民先诊所,那里大夫的包扎技术很好。”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大夫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听说话的语气,似乎和夏穆清已经相识多年。   大夫的手法十分娴熟,目光沉沉。   夏穆清还时不时地同他玩笑,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只是偶尔的微微蹙眉,继而展颜笑了。   离开诊所,二人上了停靠在诊所楼下的汽车。   “会留疤的。”   “我又不是女孩子,怕什么......”夏穆清笑言,视线却一直没有从正在仔细查看自己受伤胳膊的南风身上挪开。   “南风?”夏穆清突然唤了对方的名字。   “嗯?”   南风抬眸的一瞬,已经被夏穆清揽入怀中。   “为我掉眼泪的洛南风,比任何时候都让我心疼,以后,不要再掉眼泪了,尤其是为了我。”   那一刻,夏穆清选择跟着自己的心走,没有去权衡,没有听从理智,没有再考虑那个秘密有一天被揭穿会如何。   “自父亲去世,我便跟着母亲生活在舅舅家,从小听的最多的,就是姥爷建立这番家业如何不容易,母亲从未奢求过多,只想守着这个家,可她的这番心思,其他人不信,蔡家钰觉得是我狼子野心,身为夏家的长孙仍不满足,还要觊觎蔡家的财产。他一面同大哥争抢,一面不断找寻机会打压我,却终是没有看清,这个家中真正浪子野心之人......”   “是蔡家二女婿。”南风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未带丝毫犹豫。   显然,夏穆清没有想到南风竟能将一切看得那样透彻,毕竟她与那个男人只见过几面。   “细想后不难猜到,每一次事件真正获利的人,才是真正欲要坐收渔翁之利的狼,蔡廷又的很多做法都是他的这个好妹夫引导的。”   南风想起那一日无意间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禁感慨二人下得这手好棋,在旁人面前佯作并不熟络的样子,却是私交颇深。   “那批货能够低价拿下来,全仰仗妹夫的人脉。”   “二哥客气了,在下只是觉得不能让他人联手欺负了你。”   “嘘!”   显然,他们觉察到了附近有人,等他们走向那唯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他们哪里能知道,南风拿着蔡明远交予的书房钥匙,早已退回书房内,平日里那间书房是万不许旁人走进的。   南风倚在夏穆清的胸膛,静听窗外晚风。   “我只想守住母亲应得的,其他的怕是有心也无力。”夏穆清揽着南风的肩膀,他多么渴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淹没前尘      从这几日蔡文淑的言语和态度可以大致推测出:她是知道夏穆清与南风之间关系的变化的。   可她却并没有提及,两个年轻人不希望自己的感情问题被外界过度关注,其自然也深知:低调,方能长远。   女孩子的感知能力总是很强的,秦倏宁再次见到南风时眼眸中透出的妒意,即使加以掩饰,也足以被南风察觉。   这些本是情理之中,可蔡家二少奶奶静仪的反应,却让南风肯定了先前的猜测。   南风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这位蔡家二少奶奶的娘家与秦家是表亲,且秦倏宁的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如此一来,一切便合理了。   南风只能佯作不知,却不得不在心底暗暗防范。   这几日夏穆清为了百货公司的大小事务,时常是半夜才回到公馆。   这一夜,他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两点,估摸着南风早已睡下,经过她的房门,里面传出隐隐灯光,南风似是听到了走廊里的脚步声,起身,快步走向房门,门打开的一瞬,恰巧遇上夏穆清如水的目光。   “怎么还没睡?”夏穆清走向南风,替她系上披在身上外套的扣子,低声道“也不怕受了凉。”   “吃晚饭了吗?”南风抬手摸了摸夏穆清的额头,“生病了还去公司,不听话的人是你,不是我。”   “阿仁那个臭小子,到底还是告诉了你。”夏穆清轻轻反握住南风的手。   “我去给你煮些粥。”南风正要跨出房门,却被夏穆清握住肩膀轻推进了屋内。   “做什么?”南风感受着夏穆清怀抱传来的温暖,低眸浅笑。   “没什么,有些累了,就是想抱抱你。”低沉温柔的嗓音,恰似这沉静安稳的夜色。   夏穆清这几日之所以会忙碌至此,是因为百货公司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货仓起火。   对于一向管理森严的百货公司来说,这样的事情是不大容易发生的,排除其他,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   蔡明远也认为:这场火是有人故意纵之。   阿仁向夏穆清汇报这件事时,夏穆清依旧镇定,可阿仁从夏穆清的眼神里看出,此事已然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一向沉稳冷静之人,一旦反击,便是致命的,他会让对手知道触碰他底线的代价,让其再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永绝后患。   辰安百货在半个月前将最为昂贵的一批货运往南京,一切是秘密进行的,想来对手公司也应该没有料到的。   即使损失不大,蔡家也万不会就此作罢的,况且先前已经做出了退让,没想到对方变本加厉,那就只好让他们栽一次大跟头了。   第二日便看到辰安百货贴出的广告,一周内凡是来百货公司购买商品的顾客,皆获赠同等价值的礼品。   “辰安百货这是豁出去了。”有不少市民看到这个消息,不禁感慨“蔡家到底是有钱,可以如此任性。”   他们不知道这广告背后的故事,蔡廷轩提出这个建议时,蔡廷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只要是他大哥所言,他一般都会是这个反应。   “我倒是觉得大哥的这个方案没有什么不妥,冒险是冒了些,可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自会吸引更多的顾客,且不说买不买,至少可以让新歆百货人气大幅下降,我想以他们的家底,可不敢轻易做出这样的举动。”夏穆清思路严谨清晰。   “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吧?我就说大哥怎么能说出如此不切实际的话来。”   “起先我是想和他们打价格战,可具体应该如何实施,确实拿不定主意,穆清给了我一些建议,但我们绝对是仔细分析了,才拿出这套方案来。”蔡廷轩也不恼怒,从头到尾,也没有看蔡廷又一眼,一直认真地看着父亲的眼睛,“穆清的另一个想法也很好。”   “穆清不妨说出来听听。”蔡明远看向站在蔡廷轩身侧的夏穆清。   “火灾发现得及时,并未损伤到货物,有一部分服装沾染了些许烟熏味,其实洗过之后是可以再穿的,我们可以将它们以低于平日几倍的价钱出售,我想我们的销路可以彻底打开,市民也会帮着我们做宣传的。”   最终,蔡明远结合蔡廷轩和夏穆清二人的方案,命人绘制了现在受到热议的这张广告。   夏穆清命阿仁给五爷送去了自己的亲笔信,想要五爷帮他调查出公司的内鬼,同时还拜托五爷帮他摸清那日欲要绑架南风之人的幕后主使。   “你这么晚不睡,不会只是为了等我回来吧?”夏穆清和南风相对而坐。   “北平又有学生因为□□被逮捕了......”南风眸中闪烁而过的黯淡,让她的面庞略显苍白。   “学生们总是忧国忧民的,他们的爱国心不假,可有时候也太易被煽动,要是再理智些就好了。”夏穆清分析地透彻,虽有些过于理智,可却是字字真言。   “爱国的方式千千万万种,只要不是选择继续麻木不仁,我想便都是值得称赞的。”南风轻叹一口气,“你快去休息吧,明天不用去公司了吧?”   “明天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夏穆清唇角微扬。   “什么事?”   “陪你。”夏穆清看到南风微怔的神情,抬手在对方的鼻尖上蹭了蹭。   南风笑了,笑得那般粲然。   时光走得悄无声息,街头上随处可见提着年货的市民,南风也要暂别上海,回北平过年了。   夏穆清送她至火车站,月台上两人相对而立,南风只是看着夏穆清笑,没有说话,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说话反而比较能够笑得出来。   夏穆清在南风上车前抱了抱她,再次相见,就是新的一年了,他同南风相识仅仅几个月,却仿佛已经走过了大半生。没有遇见之前以为爱恋是要轰轰烈烈的,遇见了才知道:缘分到了,便只会认定那个人,其他人,不过尔尔。   南风透过车窗,一直冲月台上一袭墨蓝色风衣的男子挥手,那人面庞之上展露的笑容似是一座灯塔,让南风觉得不管走了多远,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他,就在那里,一直在。   南风看见站在门前等候自己的爷爷和母亲,将萦绕心头的伤感暂时忘却,无论什么时候,家人带给自己的温暖,总是无可替代的。   “我家南风似乎是稍稍胖了些。”爷爷写满沧桑的脸上因为开怀的笑容,皱纹更加明显了。   母亲将南风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中,捂了又捂。   “泉风呢?”南风见平日里总是缠着自己的弟弟没有出现,不由疑惑。   “他啊,听说你今天提前回来,便嚷着要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糖葫芦,我说让刘妈去就可以了,他还不愿意。”母亲慈爱的眼神令身后紧跟着的罗婶看着感动,她也做过母亲,自然明白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她的孩子若还活着,也像南风这般大了,可惜......   “你爷爷啊,早就写好了今年要贴在门上的对联。”   “是啊,走,一定要拿给我家南风看看。”老爷子攥起孙女的手,向书房走去。   “看到爷爷写的字又要受一次不小的刺激。”南风说完,自己先笑了。   “哦?为何?”老爷子一脸认真,却不解地看向南风。   “南风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将字写得和您老人家一样好。”   听闻南风的夸赞,老爷子笑得更加开怀了。   旁人家的对联多是希望新的一年红红火火,洛家的对联看上去更像是家训,今年的更加特别,是洛老爷子特意写给孙女的寄语。   “人勤一世,乐善纳千。”   看着爷爷书房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南风想起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听爷爷讲解那些晦涩难懂的故事,却并不觉得乏味,总是拿着小板凳坐在爷爷腿边,一坐就是一天。   爷爷每一次讲述都是理智又客观,唯有一次,讲到末了,泣不成声。   很多年以后南风才知道,爷爷讲述的是奶奶的故事,他为自己辜负了一个那样好的女人而抱憾终生。   人这一生,最遗憾的不是没有说一句“爱你”,而是没有说那句“对不起”,转身,便是一世,不仅此生不会相见,来生,亦不会。 ☆、太过残忍      南风的爷爷洛清易出自名门世家,因对父母之命的不满,逐渐染上了纨绔子弟的恶习,原本成日在书房里待着的男人,开始逐渐出现在县城的赌场和酒馆。   就在洛清易如此挥霍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洛家负债累累。   这个时候的瑞华(南风的奶奶),带着自己平日积攒下来的绣品女工去相邻的北平售卖,没有路费,便一路求助好心人,扒火车这样危险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的,被管理人员发现喝斥而下,便追赶着火车跑出很远一截,再次跳上去,那一年,她才将将二十出头。就靠着这小本生意将洛家的债务一一还清,这时候的洛清易才竟然发现: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女子,竟在经商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禀赋。不出十年功夫,绣品庄便遍布北平的大街小巷了,且牌匾皆落的是洛氏的名号。   家中健在的长辈每每提起瑞华,都称赞她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靠着不屈的毅力和任劳任怨的品质,让“浪子”回头,因心怀愧疚,因而几十年过去了,仍旧对她难以忘怀。   忙于生意的瑞华,对于洛清易的态度似是愈发冷淡,洛清易知道,这是这个女人对于自己身为男子不够担当的惩罚。   洛家的后代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之中,都得感谢瑞华的付出,若不是这个女人的临危而出,洛家再被旁人提及,只怕最多也就是一句“没落的贵族”吧。   洛清易再次回到多日未踏入的书房,看着满满一书架的书,竟失声痛哭,好在,这些文字之魂没有将其舍弃。   南风看见立于案前挥毫的老人,想象不出当年他顽劣反叛的模样,或许,那本就不是他该有的样子,只是片刻的错位,扳正了,便就能恢复如初。   南风在家中度过了一个平和且带有温度的新年,走上熟悉的北平街头,浓郁的文化底蕴,散发着书卷气息,缓缓飘落的雪花,停在南风肩头,也不去理会,就让它在此停留,心中暗念:今年的上海会下雪吗?   想念一座城,只因那里住着令我挂记的人。   被洁白冬雪覆盖的北平城,是南风最喜爱的模样,每逢大雪纷飞之时,她便会去城墙边上走一遭,城墙醒目的红恰好映衬这一望无际白。她会感念祖辈选择在此处安家落户,这兴许便是她同这座城市的缘分吧,她深爱这里,即使现如今的局势并不稳定,她却似是能做个安静的旁观者,不去理会那外界纷扰,可倘若这种事态继续延伸下去,自己便当真能做到置身事外吗?   南风也不知道。   此刻的上海,依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这里总是热闹的,这座城似乎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节奏,没有倦怠的时候。   夏穆清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佣人们,自我放空。   北平的冬天似乎才更像冬天吧?多年前夏穆清跟随父母去过一次北平,那一天下着鹅毛大雪,对于从不知雪是何模样的少年来说,自然是难忘的。   南风不在上海的这几日,夏穆清借在家清闲之际,又将《傲慢与偏见》重新读了一遍,只是没了那个可以一起讨论的人。   “穆清少爷,这是五爷命人送来的信。”   夏穆清回身,看见阿仁手中拿着一个信封。   信中详细说明了货仓起火的详细始末,自然是有人拿了钱财选择出卖东家,看到名字的瞬间,夏穆清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是货仓的老管理员了,这么多年的情分,没有想到对方可以丝毫不念及。   “告诉他,明天开始可以不用来上班了,我们不会通过法律途径来处理,不过,他以后怕是干不了这一行了,至少,在上海滩是不可能了。”   阿仁接过夏穆清递过的信纸,瞥了一眼信上的名字。   “他......阿仁还真是没料到。”   “金钱面前,什么变故都是有可能的。”夏穆清再次看向窗外,目光冰冷。他的手里握着信纸的另一页,上面所写的内容才是真正令其担忧的。   夏穆清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胳膊上留下的疤痕,他清晰地记得刀锋划过一瞬的疼痛,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从此有了软肋,第一次为了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心生担忧,可他夏穆清想要守护的人,便会奋力护在身后,不惜一切。   南风再次回到上海,已是半个月后,当她走下火车的一瞬,便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身材高挑的男人,只一眼便瞧见了。   “你好像瘦了。”   这是南风走近夏穆清的第一句话。   “罗婶坐阿仁的车子吧。”夏穆清示意阿仁接过罗婶手中的行李。   南风略带诧异地看向夏穆清,知道他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便未过问。   “我们是要去哪里?”一前一后两辆汽车在岔路口分道而行,南风便随口问了句。   “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地方。”   “好。”南风知道是对方准备了惊喜。   车子行驶过一段山路,终是在曲折道路的尽头停了下来,南风明白了,这是之前听闻蔡文淑说起的蔡家山中公馆。   夏穆清替南风打开车门,南风自然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并肩而立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笑。   夜色降临,二人立在窗前,手握温热的香茗,看向窗外宁静的景色,听闻山间说不上名字飞鸟的叫声。   “夏教官,陪我跳一支舞可好?”南风转头看向夏穆清,她看到客厅里有唱片机。   “当然。”夏穆清放下手中的杯盏,伸出右手。   欢快的舞曲,娴熟的舞步,一看便知南风是私下练习了很多次的。   不知为何,夏穆清看着南风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的一瞬,心头闪过一丝伤感,似是预感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一般,在舞曲结束时,没有松开南风的手,而是将其缓缓揽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南风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拥抱自己的力度,像是担心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牢牢攥紧。   南风抬手轻轻拍了拍夏穆清的后背。   那一夜,他们坐在窗前的藤椅上,一直聊到天亮,历朝历代重大事件、著名战役、喜欢的词人、偏爱的外国作家、想要去的地方......聊至最后,他们已记不起最开始的话题。   二人回到蔡家公馆已是下午,夏穆清直接去了百货公司,南风和家中长辈打了招呼,准备回房中小憩。   打开房门,看到地板上的信封,略感诧异,关上房门,将其拾起,坐在书桌前,拆开信封,里面似乎不光是信纸,还夹杂着相片。   相片自信封中滑落的一瞬,南风的手微微颤抖。   南风脑海中闪现而过一个已多年未见的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南风迅速地展开信纸,看到落款人名字的一瞬,南风的眼眸便模糊得看不清了。   “姑姑......”南风看完信件的大致内容,缓缓地坐在木椅上,手中的信纸滑落在地上。   之后的几天,南风借身体不适之故,除了大夫诊断,其余时间便将自己锁在房间,但凡有人来看望,南风便让罗婶转告对方她在睡着,夏穆清也不例外。   夏穆清不是没有察觉出南风的异样,就在他想要找南风聊一聊之时,南风主动向他发起了邀请。   晚上七点,地点是那家二人常去的咖啡馆。   夏穆清站在窗外,看见正看着桌上花瓶中的玫瑰花发愣的南风,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南风平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夏穆清,眼眸中隐约闪烁着一丝泪光。   “你早就知道......这才是你当初迟迟不愿意承认你的真心的原因......”   夏穆清低眸看向桌上的照片,已然明了,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   “南风,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算到你们头上,可是,穆清......我已无法再坦然面对蔡家的任何一个人,想想我的爷爷,我的姑姑......我做不到......”   “我明白......都明白。”夏穆清轻轻叹息,南风强忍住眼泪,起身,离去。   夏穆清呆坐在原地,指尖自相片上划过,继而笑了,那笑容里有嘲讽,亦有无奈。   南风回到公馆,便看见那熟悉的的老者正站在原地发抖的模样。   “爷爷......”   同样的一封信于几日前寄到了洛清易手中,他立即买了最近一个班次的火车票,欲要来上海,亲自确认这件事。   南风快步上前,扶住了欲向后倒去的爷爷,老人家看着南风的一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沉重打击,老泪纵横。   “那个一直被藏在白楼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姑姑?!大家口中的疯女人......你们为了保全家族的名声,为了让洛家继续不遗余力地帮蔡家,竟然......没有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洛家......直到死,也没有死在自家祖屋里!”南风所说的字字句句像一颗颗子弹,射向不远处的蔡家每一个成员,蔡明远欲要上前安抚,被南风制止了,“不要过来,不要用那肮脏的手碰我爷爷。”   南风脑海中闪现那日在街头遇到姑姑的场景,她唤自己“小姑子”,原来,她将自己认成了母亲......   夏穆清站在客厅立柱旁,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之前不止一次预想到这样的场景,却没有料到,竟来得这样快。 ☆、终舍离分      当年南风的姑姑洛希禾未婚先孕,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洛希禾为了保住这个孩子,逃离了北平,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蔡家通过多方关系找到了洛希禾,这时候的洛希禾已是个因为孩子夭折而神志不清的病人。   蔡家将洛希禾带回上海,秘密安置在白楼,不是完全出于和洛家的旧日情分,更多的是心怀愧疚,洛希禾孩子的父亲正是蔡明远的三弟——蔡明铎。   蔡明铎为了家族地位的稳固,毅然选择了政府要员的女儿,好景不长,夏明铎的妻子因忧思过度离世,并未为其留下一儿半女。   洛希禾不是不恨夏明铎的,可同“恨”相比,她似乎是爱他更多些。   真相总是鲜血淋淋,将它缓缓剥开,必然撕心裂肺。   “南风,走吧,收拾好东西,跟爷爷走。”洛清易只说了这一句。   南风搀扶着老人,拿着罗婶收拾好的行李,缓缓向门口走去,路过夏穆清身边,南风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爷爷,终是没有和夏穆清说上一句话。那个擦肩,是洛南风的选择,她在爱情和亲情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   洛清易和南风住进了旅馆,当天夜里便听到街道上的枪声,南风起身,站在窗前,透过半掩的窗帘看向街道,外面似是在逮捕什么人,出于安全考虑,南风并没有出去,只是去隔壁房间宽慰爷爷不必挂怀。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南风听到有人叩响房门,急促的声响,似乎有很紧急的事情。   南风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看见门口立着的熟悉的身影,南风略带惊讶地看向对方。   “没有受惊吧?”夏穆清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南风。   “你是担心我才来的?”南风为自己的脱口而出而尴尬,原来,自己竟还是期待的。   夏穆清温柔的目光,已成答案,他听到附近发生枪击事件的消息,毫不犹豫地赶了过来。   “去和那个年轻人好好告别吧,免得日后遗憾。”南风脑海中回荡傍晚爷爷说的话。   “明天你有时间吗?”   夏穆清闻言微怔,看着南风的目光,他立刻便明白了,心头一紧,明明知道这次见面意味着离别,却还是不忍拒绝,继而轻轻点了点头。   “明晚七点,街角那家常去的咖啡馆。”   “不见不散。”夏穆清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转身,如何走下楼梯,就这样在车里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南风穿上了那件二人初见时的大衣,出了门。   已经买好了返回北平的车票,很快便会离开这座城市。   南风缓步走过这熟悉的街道,心头泛起一抹哀伤,淡淡的。   这是一家苏联人开的咖啡馆,里面有别致的包厢,还有可以播放唱片的机器。   南风看见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夏穆清,四目相视的一瞬,仿佛回到了那个初见的夜晚。   夏穆清起身,走近南风,替她将碎发拢在耳后,动作极自然。   “我想再抱抱你。”低沉温柔的声音,撩拨着闻者的心弦。   “那你要先陪我跳一支舞。”南风笑了,淡若春风。   “好。”夏穆清向女子伸出右手,熟悉的动作,熟悉的人。   南风认真地看着夏穆清清朗的眼眸,她想再多看几眼,想记得更清楚些。   一曲毕,南风将原本搭在夏穆清肩头的手缓缓松开。   夏穆清瞥向自己空落落的肩头,心里狠狠地颤悠了一下。   南风转身离开之前,最后看了对方的一眼,浅浅地笑了,却带着几分诀别之意。   夏穆清心头传来隐隐的痛意,充斥着他的每一寸神经,冲击着他的所有理智。   南风快步向门口走去,像是想要快些逃离,再快些,她怕自己会后悔。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臂上一紧,来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夏穆清修长的手指抚上南风的脸颊,目光灼灼,闪烁着令人心疼的光芒,一个俯身,吻在了南风的唇上。   温热的舌滑入口中,他浅浅地吻着她,轻轻地吻着她的唇,然后,更深入地探索,亲吻逐渐加深,他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一瞬间的悸动,令彼此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南风轻颤着承受着对方的爱意,睫毛已不自觉潮湿,她忘了去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地想抱住眼前的男人,抱得紧些,再紧些。   温热的唇分开的一瞬,南风利落地转身,不敢去看对方,快步跑开了。   夏穆清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他知道,她因为害怕而不敢回头。   当天傍晚,祖孙二人便按计划前往火车站。   南风让洛清易先上了车,自己则站在月台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她明知道他不会来,却还是不甘心地在此处徘徊。   他答应过她,要放她走。   “南风。”   闻声回首,南风瞧见身后身着利落大衣的蔡文淑。   “南风,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跟你提任何要求......”蔡文淑向其走近了几步。   南风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再次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那还是......不要说了吧。”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蔡文淑声音微微颤抖。   “可你终究还是负了她。”   南风利落转身,上了火车,身影在一个个车窗之间闪动。   站台上独留蔡文淑孤单的身影,早已泣不成声,她后悔自己没有将洛希禾还活着的消息早一点告知洛家,终究为了家族舍弃了昔日情分。   月台上不起眼的立柱后隐着一个默默注视着一切的男人。   汽笛声响彻车站,拍打着目送之人的心门。   一辆火车,将一对恋人分隔千里,再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   蔡家联合五爷的力量将对手公司打压彻底,却终是抵不过世事的无常。   一场轰炸,一颗炮弹,殃及百货公司的大楼,将百货公司门口炸出一个巨坑。   上海滩的奢华依然,却掩盖不了时局动荡的真相,蔡氏当家人起了迁往香港的念头。   船票已然买好,夏穆清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劝说母亲跟随蔡明远一同离开,也向舅舅表明了态度,叔叔夏承锦即将来到上海,对方明确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说以夏穆清的能力在政府部门亦是能够有所为的。   蔡明远淡淡说了句“你若还是放不下权势地位,便随你吧。”   夏穆清并未反驳,只回了句“谢谢舅舅成全。”   “我能成全你什么?你是夏家人,我这个姓蔡的可安排不了。”   “孩子,你还在等她回来吗?她都已经出国了,还会回来吗?”蔡文淑身为母亲自然了解他的心思。   夏穆清有些无奈地笑了,并未回答,只是叮嘱母亲要常给自己写信。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还会不会出现。 ☆、惊扰心魂      时光一晃而过,夏穆清没有想到,三年后,那个人当真回来了。   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近乎陌生的气质再次回到上海。   她看人的眼神似是多了些玩味,昔日的那双眼眸是那样的坚定和沉静。   那是在一个饭局上,做东的是交通部门的一位名叫“李尉南”的要员,参加的都是些政局和商界人士,夏穆清是陪同夏承锦去的。   “老爷,秦少爷到了。”   夏穆清并未对秦倏泽的到来感到意外,这样的场合最适合他。   夏穆清抬眸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他的视线定格在陪同秦倏泽一同出现的人身上,就这样注视着,端在手里的高脚杯不知该起还是落。   夏承锦看出了侄子的异样,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着他注意自己的仪态。   听闻叔叔的轻咳声,夏穆清端起酒杯,将酒水喝下了一大口,入喉的一瞬,心也跟着紧紧地沉了下去。   洛南风唇边的笑意未减半分,听着李尉南和秦倏泽的一番寒暄。   秦家虽是生意人,却对于政界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和佐佐木先生会面,来晚了,实在抱歉。”   “秦公子说得哪里话,这位是。”李尉南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洛南风。   “这位是洛南风小姐,刚从国外回来。”   “您好。”洛南风露出标准的笑容,亲和又有距离。   “今天穆清也来了,真是难得。”秦倏泽说着,坐在了夏穆清对面的位置上。   南风则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怎么,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我?”夏穆清语气淡淡,目光轻轻扫过洛南风,终是落在了秦倏泽身上。   “怎么可能?上海滩第一公子的名号便足够你出现在任何场合了,而且啊,是少不得的人物。”秦倏泽的言语中透着些许的讽刺,他的余光看见洛南风轻轻瞥向对面的男人,不由生出了嫉妒与不甘心。   “南风小姐什么时候回的上海?”夏穆清不想再和秦倏泽打这种嘴仗。   “前几天。”秦倏泽利落回他,“坐油轮回来的。”   这句话的隐含之意便是:是我去接的她。   “原来洛小姐和穆清是旧相识啊?我竟不知道。”李尉南来到上海是两年前,对于这些往事并不知晓。   “洛小姐曾在舅舅家当过家庭教师。”夏穆清浅笑着回应李尉南。   “啊,竟是这样,那边算是故人重逢了,来,为了这个,大家干一杯。”李尉南说着,起身端起了酒杯。   众人纷纷起身,碰杯。   席间,洛南风并未说上几句话,除了中途去过一次洗手间。   秦倏泽前半场的心情似是很好,可后半场便一直听着其他人说话,并未插几句话。原因很简单,洛南风是在夏穆清起身去卫生间之后不久,便也提出要去卫生间的。   秦倏泽不便跟出去,心里却极不舒坦,可他并无指责的权利,目前为止,他并不是南风的男朋友。   一年前他在国外和南风重逢,便一直是南风身边那个最高调的追求者,可南风却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心意,这对于自小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的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但也激发了他更强烈的斗志。   那一次舞会他便知道夏穆清和洛南风之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他从未听南风说起过,也就一直没有问起。   刚才看到夏穆清看见南风的一瞬的那个眼神,他便知道夏穆清是喜欢南风的,可见南风的神情,又不敢确定。   他的小妹倏宁对于夏穆清的爱慕是他很久之前便知道的,他倒是不排斥夏穆清做他的妹夫,可倘若是情敌?自己也不会怕对方半分。   走廊尽头,两个身影隔着一段距离站立在那里。   “你......因为什么回来?”夏穆清不喜兜圈子。   “为了工作。”南风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   “在哪里?”   “吴先生的民先公司。”南风回答得极为平静,她越是平静,就越是激起夏穆清心底的涟漪。   “听说你现在是在政府要害部门做事。”   “就是个闲职。三年前,叔叔和重庆那边彻底闹翻,在那里便再也无立足之地,好在上海是个不错的容身之地。”夏穆清回答得云淡风轻。   “可我在来上海的路上,便听闻夏长官的厉害手段。”   “夏长官”三个字像是一把匕首,狠狠插在夏穆清的心口,他为自己一直在奢望对方能轻声再唤自己一声“穆清”感到可笑。   南风有意在同自己保持着距离,他能感觉得到,却一直在逃避。   “回去吧。”南风说完,快步向包厢走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秦倏泽低声问道。   “太闷了,透了一会气才进来的。”南风余光看见随后走进来的夏穆清,并未看向自己。   晚饭结束后,夏穆清开车和叔叔一起回了家,洛南风则是跟着秦倏泽走了。   翌日傍晚十分,夏穆清开车去了和公馆相反的方向,他昨晚翻来覆去几近一夜未眠,还是没有想通很多事情,他不甘心就这样和洛南风做两个毫无交集的普通朋友,他将车子开到民先公司的楼下,恰好看见洛南风从楼中走出。   他准备下车,对方却已经上了一辆黄包车。   他索性跟在黄包车后面。   车子在一间酒馆前停了下来,洛南风给车夫付了钱便走进了酒馆。   夏穆清准备下车,却看见秦倏泽的车子正向酒馆开来,看着秦倏泽满面春风地走进酒馆,夏穆清心底生出几分不快,可他此时要以什么身份进去呢?这才是最令其无奈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夏穆清看见秦倏泽扶着已经有些踉跄的南风从酒馆中走了出来。   看着南风上了秦倏泽的车,夏穆清心中生出深深的担忧,他很想一走了之,因为他不愿相信那个女子能在微醺的状态下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他很确定秦倏泽目前并不是洛南风的男朋友,从洛南风对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便可以感觉到,可也许,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于是,他发动车子,跟在那辆车子后面,距离不近也不远。   洛南风微醺,摇摇晃晃地走上楼梯,嘴里还哼着小曲,听到楼下汽车离去的声音,唇角浮现一丝鄙夷的笑意,转过楼梯转角,不经意地抬头,被站在家门口一袭淡紫色洋装的身影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秦小姐还光临寒舍,真是稀奇事。”南风慵懒地倚着楼梯扶手,微微眯眼,“你的哥哥刚刚走,刚要是请他上来喝一杯,就刚好能碰见了呢。”   “我来不是为了我哥,他的事我向来管不了。”秦倏宁微微蹙眉,嗅到了刺鼻的酒气。   南风没有说话,只是眼含笑意地看向对方,眼神里写满了不在意,仿佛在这世间,再也没有能让她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我想说的是:如果给不了穆清......他想要的幸福,就不要浪费气力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在竞争?秦小姐,有些人不用我抢,他也会主动走近,你难道看不到吗?”南风微微摇头,眸中笑意更甚。   “你不觉得利用一个人对你的感情......很卑鄙吗?”秦倏宁语气中带着怒意,还有对洛南风的看不起。   “随你怎么想。”南风胡乱地摆了摆手,不打算再和这个专情的小丫头纠缠,突然想到今天是给楼下吴婶结账的日子,便转身又要下楼。谁料在楼体转角,看到了将一切听得真切的夏穆清,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南风利落地和他擦肩,没有丝毫停留。   夏穆清眸中的黯淡是秦倏宁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她心里,夏穆清有着这世上最明亮坚毅的目光,可这一刻,没有了,被什么生生抽走了。   夏穆清将气到不行的秦倏宁送回了家。   “穆清,我......”秦倏宁很害怕夏穆清会因为自己今晚的鲁莽而生气,可当她看见夏穆清一直在民先公司的楼下徘徊的样子,在酒馆门前一直注视着洛南风的样子,便觉得生气,她可以感觉到洛南风对夏穆清心绪的干扰,便索性来到洛南风的住处等她。   “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累了。”夏穆清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明天的舞会你去吗?”秦倏宁担心夏穆清忘记了先前答应自己的。   “要去,明天去接你。”夏穆清浅笑道。   “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秦倏宁欣喜地跳下了车。   “明天见!”   “明天见。”夏穆清甚至觉得此刻自己的微笑是强挤出来的。   翌日。   夏穆清和倏宁并肩朝南风走来的时候,南风停止了和木子的交谈。   他和她擦肩而过,像极了昨天晚上的场景,只是......互相交换了角色。   只有当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知道:有些伤,竟是那样的痛,令人铭心,近乎窒息。   南风没有回头去看夏穆清已经走远的背影,因为她知道:此刻,倏宁一定正回头看向这里。   她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去在乎失去,就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样。   有些人,不知是缘,还是劫。   当南风穿着那袭秦倏泽找金牌匠人为她打造的礼服出现在舞池中央的时候,全场都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璀璨得像苍穹中闪烁着的,最亮的那颗星,唇边自信大方的笑容,异常迷人。   南风今晚的第一支舞,毫无悬念的,是和秦倏泽一起。   一曲完毕,南风自然地将手迅速抽离对方的手掌。   “南风小姐,不知是否有幸相邀共舞一曲?”南风身前停留着修长手指,多久了,没有再见过比那还要好看的手指。   “当然。”南风浅笑着看向夏穆清。   南风略微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夏穆清掌心的一瞬,他心中略过一抹久违的悸动。   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夏穆清定定注视着南风的目光,灼热而写满了爱意。   再看南风,依旧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爱犯贱?越是不在乎他们的女人,他们越是无法自拔?”   “谁说不是呢。”   角落里,两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低声议论着。   人们偷偷看向秦倏泽,总觉得他虽然在大方的笑着,眼眸里却写着些许的悲哀。   二人的舞步像是练习了千百遍那般默契,每一步,都踏在心口,唤醒了什么,又踩碎了什么。   夏穆清走向放着酒杯的吧台。   “你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吗?”秦倏宁伸手挡住了夏穆清举着的酒杯。   “我向来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攥在我的手心里。”夏穆清看了一眼不远处和木子聊得正欢的南风,唇角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虽然在笑,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带着浓重杀意的光芒,抬手,将酒杯中的洋酒一饮而尽。   秦倏宁觉得眼前的男人是那样陌生,他,还是那个执着的夏穆清吗?   秦倏泽的汽车从夏穆清身边驶过,里面坐着南风,四目相对的一瞬,时光仿佛被拉回到三年前,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明暗交错      这天夜里,洛南风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她见到了不知在家门口等待了多久的夏穆清。   “你不是病了吗?还有心情出去跳舞?”   “你怎么知道我去跳舞了?”   “这不重要。”   穆清言语中明显的妒意,南风却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夏长官,你以什么身份在生我的气?”南风微微眯眼,看向夏穆清。   “以一个喜欢你的男人的身份。”夏穆清说这句的时候,唇角没有丝毫笑意。   “哦?喜欢我。秦倏泽也跟我说过相同的话,他证明喜欢我的方式是带我去各种舞会,你呢?如何证明?”   “要证明吗?那很简单。”   夏穆清快步上前,拽住南风的手腕,将其抵在墙壁上,微微俯身,没有给对方说下去的机会。   唇齿相碰,炽热流转,夏穆清下巴好看的流线,因为亲吻,自然地一收一放。   洛南风任由对方越来越强烈的亲吻,不回应,也不拒绝,却更加激发夏穆清的征服欲望。   夏穆清等在这里的几个小时,想得很明白,洛南风游戏人生,他拽不回来,索性陪她一起疯,这样可怕的念头,吓了他自己一跳。   不过,这几年,在外人眼里他早已变成了为了利益和目的不择手段的政府官员,再多些这样的评价也无所谓了,守护在南风身边的人,必须得是自己,他这几年里每一天都在后悔,他希望能够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南风突然抽离了这个吻,戏谑地笑了,问了句:   “可是,秦倏宁怎么办?”   “和她有什么关系?”   “外界都说她是夏长官的女朋友。”   “都是传言。”   “倘若我不回来,便会成为真女朋友了吧?”南风讥讽一笑。   “我的女朋友,自始至终......”   “那个人不会是我。”南风打断了夏穆清的话,“我可是听了一些传闻,说夏长官为了曼绮小姐,不惜掷下千金。”   “自从你回上海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   “能坚持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不试怎么知道?”夏穆清言语中透着怒意,别人不相信他,他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不能接受。   他接近许曼绮是为了情报,可他无法替自己辩解。   “是在和我打赌吗?”   “算是吧。”   “夏穆清,你不是在以为我因为你个别的女人的暧昧关系吃醋了吧?”   “你想否认吗?”   “不知道。”   南风毫不迟疑地关上了门,将夏穆清隔在门外。   “你和夏穆清是什么关系?”翌日傍晚,看见秦倏泽出现在公司的门口时,洛南风便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全部是对的,这样的消息,除了楼下的房东,还会有谁透露给秦倏泽?!   “我和他,在相互报复,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南风也不生气,笑着回他。   “吃什么?”   “我不想和你吃饭。”   “生气了?”   “被人监视,还应该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背后主使去吃法吗?”南风站在路口等待路过的黄包车。   “那我向你道歉。”   “我可不是哄哄就能不计前嫌的。”   看着坐着黄包车离去的背影,秦倏泽有些后悔答应了佐佐木的请求,在他看来,南风就是个无所依靠的没落贵族家的小姐,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他真担心南风会就此便不再搭理自己。   南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书店。   “老板,我上次订的书来了吗?”   “来了来了,你跟我来,放在那个书架上了。”   南风自然地跟在老板后面朝那个角落的书架走去。   “需要护送老板离开上海。”   “什么时候?”   “后天。”   “知道了,办法我来想,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络飞鸟。”   南风接过老板递上的书,并未做太多停留便离开了书店。   洛南风,代号“纸鸢”,此次回到上海的主要任务,是完成秘密暗杀任务,目标:佐佐木。   之前策划的关于刺杀佐佐木的计划,因为有人泄密而造成行动小组几近全军覆没,这个叛徒知道组织的很多秘密,造成组织受到重创,虽然此人已被除掉了,可此刻却是佐佐木警惕性最高的时候,公然刺杀实在太难,南风只能从旁路寻找机会。   南风觉得肚子有些饿,便想着去哪里吃些东西。   刚走进那家经常去的法国餐厅,便看见夏穆清和秦倏宁坐在靠窗的位置。   南风有意挑了二人旁边的桌子。   “还真是巧,倏宁,好久不见。”   秦倏宁并未回应。   “算了,我还是打包带走吧。”南风起身,瞥了一眼夏穆清,唇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看着南风的背影,夏穆清想到昨晚对她说的那些话,想来是对方误会了他,他今晚是想和倏宁将一切说清楚的,迅速起身,欲要去追已经走出餐厅的南风。   “穆清!”秦倏宁抬手拽住夏穆清的袖口。   “抱歉。”   看着夏穆清脚步匆忙,秦倏宁轻叹,继而笑了,笑得那样苦涩,她自始至终都知道:有些人,她注定拦不住。   “南风,南风!”   南风像听不到一样,继续快步走着。   “你等等。”夏穆清拽住了南风的胳膊。   “干嘛?”南风狠狠地看着夏穆清。   夏穆清却笑了。   “不想看见你,走了。”南风拦了一辆黄包车,不去看夏穆清,果断地离开了。   夏穆清转身,看见站在身后的秦倏宁。   “走吧,送你回家。”   “不回。”   “别任性了,走。”   秦倏宁还是上了夏穆清的车子,一路上都看着窗外不说话。   “倏宁,我要和南风重新开始。”夏穆清告诉了对方他的决定。   “我就知道,她回来的那天开始,我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着你跟我说这句话。”秦倏宁打开车门,重重地将车门关上,头也不回地朝公馆走去。   夏穆清轻叹一口气,看着秦倏宁伤心的背影。   当初秦倏宁听说夏穆清和交际花曼绮的桃花新闻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因为她知道,夏穆清对待曼绮不可能是交付真心的,别人不信,她是坚信的,可如今......她无力改变,却输得并不甘心。   “喂?”夏穆清处理着手头的重要任务,桌上的电话响了。   “夏先生,有您的外线,一位小姐,说是姓洛。”接线员好听的声音道。   “接进来。”夏穆清几乎不敢相信,洛南风自从回到上海后,从未主动跟他打过电话。   “喂?南风吗?”   “是我。”南风的声音有些慵懒。   “有什么事吗?”   “你能来一趟吗?”   “去你家吗?”   “对。”   “你不舒服吗?”夏穆清越听越觉得南风的声音不对劲。   “不知道什么原因,肚子疼得厉害,你能来我家一趟吗?送我去医院。”   “你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夏穆清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南风!”夏穆清疯狂地敲着洛南风的房门。   过了许久,房门缓缓打开,南风虚弱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夏穆清上前将其拦在怀中,南风极自然地靠向对方。   “怎么烧成这个样子?!走,去医院。”夏穆清从门口的衣架上拽下一件外套,披在南风身上。   夏穆清搀扶着南风下了楼,刚准备上车,一辆汽车迎面而来,车灯十分晃眼,夏穆清本能地将南风护在身后,车子突然改变行驶路线,和二人擦身而过。   显然,是有人蓄意所为。   南风微微睁眼,看着刚才一瞬间夏穆清的本能反应,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心意一点儿也未曾改变,浅浅地笑了。   夏穆清将南风扶上车,仔细确认四周没有可疑人员,才上了车。   在车上,夏穆清时不时看向昏昏沉沉的南风,脑海中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南风踏实地闭着眼睛。   南风在家休养了几天,期间秦倏泽来探望过,并没有提起夏穆清来过的事情,南风对他一如往日,也开玩笑,也聊近况,可就是不给对方进一步靠近自己的机会。   秦倏泽可以肯定的是,南风并不打算答应夏穆清的追求。   “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担心说出来?”   南风突如其来的这句,倒是令秦倏泽一怔。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违心的一句。   “我先前说我和夏穆清互相报复,并不是玩笑,你知道当初为何洛家会和蔡家断绝关系吗?”   秦倏泽对于南风接近佐佐木能起很大的作用,此刻南风不能将秦倏泽推开,她只得以当年这件确实发生过的事情继续迷惑秦倏泽。   秦倏泽安静地听完南风对这件往事的叙述,看着南风眼中闪烁的泪光,他选择再一次相信南风。   当秦倏泽握着南风的手的一刻,南风知道自己成功了。   跟亲日派的商人走得近,都已经被众人的目光刺痛得不知躲向何处,倘若有朝一日当真和佐佐木一家走近了,自己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吧?   可是南风已经在心中拟定了计划方案,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动魄惊心      “前面的,谁啊,快给我让开!”警车中探出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恶言恶语地咒骂着。   正在俯身看车子究竟为什么发动不了的身影慢慢站起身。   “夏......夏长官......是您啊。”警察看清对方竟是在政府部门红极一时的夏穆清时,一改神气蛮横,满脸堆笑地向横在路中间的车子走去。   “罗警长,我的车子不知为什么发动不了,可我还着急送一位朋友去码头呢。”夏穆清继续低头看车子的发动机。   “哎呦,坐我们的车不就好了。”男子警惕地看了一眼夏穆清车内的男人,显然还是怀疑着对方的身份。   “回头我在叔叔面前美言几句,将您直接调去政府,比你现在待的地方强上百倍。”夏穆清见对方眼中闪烁着期待且贪婪的光芒,便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就这样,一路上畅通无阻,夏穆清将男人顺利送上了轮渡。   今天,夏穆清要去赴一场特殊的约会。   走进咖啡馆,空无一人,他走进靠近角落的一个包厢,坐下耐心地等待着。   “咖啡不放糖还喝得惯吗?”   夏穆清回身的一瞬,看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子立在身后,带着那许久不见仍旧温暖的笑容。   “你是......”夏穆清有些结巴,纳闷这句话为何会从南风的嘴里说出?是巧合吗?   “咖啡不放糖还喝得惯吗?”南风再次重复道。   “很多年了,反而不习惯太甜的东西。”夏穆清试着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傻了?”南风在夏穆清对面坐下。   夏穆清如何也没有想到,南风竟然会是他的上线。   夏穆清是重庆抛出的一步棋,可他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南风的下线:飞鸟。   “我要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南风说的是方才护送“老板”出城计划。   夏穆清无奈地笑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表彰,而是不知你的下一项任务。”   夏穆清再次在南风眸中看到了坚毅与勇敢,微微点了点头。   “执行一次暗杀任务。”   “好。”夏穆清答得干脆。   “不问要杀谁吗?”南风追问。   夏穆清浅笑着看向南风,“不管是谁,只要是你说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南风端起身前的咖啡,轻抿了一口,“我。”   夏穆清闻言,面庞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我没有在开玩笑。”南风顿了顿,继而道,“如今我可以相信的人并不多,上一次的惨痛教训已经让我不得不小心再小心,穆清,你的枪法我是知道的,而我的心脏位置有偏于一般人的秘密只有你知道,所以,你是最佳人选。”   “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夏穆清自嘲地笑了。   “我知道......可这是命令。”南风定定地看向对方的眼睛。   “你当真看到夏穆清情绪十分激动地离开咖啡馆的?”   “没错,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秦倏泽闻言,长舒一口气,想起昨天南风对自己说的话,“倏泽,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和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我承认以前对他有过好感,可是......我绝不可能和他再有什么纠缠。”   只要南风和自己在一起,秦倏泽可以不去计较先前发生的一切,即使知道南风一定是被伤透了心才做此决定的,他也能大度地原谅,他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监视南风,他对于南风的喜欢,更像是一场猎人的猎杀,结果达到了,就很满意。   他没有看见昨天南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时眸中泛起的杀意,一个背叛民族和祖国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南风去爱他?!   他期待着今晚和南风同去参加的一个舞会,他决定今晚在舞会上跟南风正式表白自己的心意,他预感这一次南风不会拒绝自己。   当南风接过秦倏泽手中的花束的一瞬,秦倏泽起身将南风揽入怀中,带着胜利者的喜悦看向正站在不远处的夏穆清,夏穆清冲着秦倏泽轻蔑一笑,转身离开了。   南风说要去洗手间,秦倏泽正在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谈事情,便让她一个人去了。   走到拐角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拽着进了更衣间。   南风看清对方是夏穆清,才没有大声喊叫求救。   “南风,你当真考虑好了?”夏穆清指了指外面,意思是有人在监听。   “什么?”   “接受秦倏泽。”   “我没有要拒绝的理由,那天在咖啡馆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两个人的默契,无论谁在外面都会觉得这场对话是突发的,绝非事先计划好的。   那一天,秦倏泽的人只能在咖啡馆外看着二人的神情变化,听不到对话内容,很自然地以为二人因为洛南风说的什么事情而发生了争吵,直至今日,一切戏全都演足了。   当初组织这样安排也是因为知道二人昔日的情感纠葛,如此一来,倒成了最不会被人怀疑的接头方式。   为了让更多的人相信,秦倏泽的监视和一系列反应反而成了二人摆脱佐佐木怀疑的挡箭牌。   “还有,曼绮去找你的那天晚上,她没有离开,而是住在了你的小公馆里对吧?”   为了让旁人不起疑,刚才洛南风说的都是真实发生的。   “你一直都是在报复我,你以为我是当真不知道吗?”   “不,我知道你是知道的,那你就应该想的到,累了,我就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秦倏泽很快便会听说夏穆清和曼绮共宿一夜,彻底放弃了这个表面专情,实则花心的男人。   这样,秦倏泽便也不会允许秦倏宁再次靠近夏穆清了,这样也好,无辜的她可以受到最少的伤害。   翌日晚上,洛南风便跟着秦倏泽去见了佐佐木。   会客的地点是在佐佐木的住处,足矣看出佐佐木对于秦倏泽的信任。   在那里,南风见到了佐佐木的女儿,得知她喜欢做布偶的一瞬,南风觉得她先前一直在寻找的那条路终于有了着落。   佐佐木对待南风很是客气,可南风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有意试探。   正说着,屋外传来极大的哭声,看着佐佐木的反应,南风猜测应该是他的女儿出现了意外状况,看得出他对那个孩子很重视,有了软肋,便是有了突破口。   二人跟着一起出去,看见大眼睛的女孩子对着被扯坏的布偶哇哇大哭,便上前,将布偶拾起来,说了句“我能让它恢复,所以别哭了好吗?”   就是这句话,开启了一条危险万分的道路。   小女孩看着恢复如初的布偶,开心地笑了,那笑容令佐佐木打消了些许怀疑,可南风知道,要想他完全信任自己,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借着这个理由,南风能够前往佐佐木的住处的机会便多了,机会多了,南风便能通过佐佐木身边的人探听出他昔日的一些恩怨,借助人性和恩怨除掉他,是南风想到的一种不同寻常的暗杀方法。   佐佐木对于自身安全的防范意识非常强,对于他的衣食方面亦是十分讲究和谨慎,这是南风无法从此处下手的原因,他身边的仆人都是他在本土家中的亲信,可南风却无意间从小女孩的嘴里听到了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当年小女孩的妈妈是自杀而亡的,小女孩因为亲眼目睹了母亲悬在房梁上的场景而受到了惊吓,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似乎逐渐淡忘了那件事情,可她却跟南风说起了一件她先前没有和任何人说起的事情。   在女孩的母亲死亡之前,曾经和佐佐木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吵,小女孩当时躲在壁橱里,将一切听得真切,可是如今却只能记得其中的一部分断断续续的内容。   “肮脏、背叛。”   南风对着这两个词语看了很久,她总觉得这是导致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可却猜不出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看到私人医生看着小女孩时眼神的异样时,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那眼神似是超越了主仆,更像是父亲对女儿的宠溺。   “南风小姐在做什么?”   佐佐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南风才意识到刚才是自己太不小心了,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   佐佐木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怀疑,可南风不得不以防万一,不能让先前做的功亏一篑。   就这样,那场准备已久的谋杀行动,正式启动。   行动的前一夜,夏穆清一夜未眠,他在脑海中想象着南风倒下去的场景,可此时,自己执行这场行动才是最安全的。   即使他被追查出来,也只是一个爱而不得变得疯狂的男人,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本就是外界对于他的认知。   他上一次是如何拧断欲要刺杀夏承锦的杀手的脖子的,那可是很多人都看见的,他淡定地用手帕擦手的动作,令多少人看了发抖。   夏穆清从未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这样的,他曾对自己说:不会让手中的子弹打中自己的同胞,却不料,竟是打在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的身上。   他爱她,可他更爱自己的信仰。 ☆、暗夜潜行      洛南风被不明分子枪击的消息迅速在上海滩散布开,有不少百姓都在心中暗称“痛快”,南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一个和日本人走得那样近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南风永远记得当子弹贯穿胸膛时的那种痛,想象此刻夏穆清内心的焦灼,她的心也跟着狠狠地疼着,倘若交换角色,她能想象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   并没有查出行凶的是夏穆清,他的撤退路线也是再三计划的。   南风因为枪伤得到了佐佐木私人医生的医治,他曾经是一名外科医生,尤其是处理这样的枪伤。   住院期间,私人医生会经常来医院探望,南风知道这是佐佐木特意安排的,佐佐木对于这位医生非常信任,南风就是要将计就计,她想了一个好办法。   “请帮我将这个交换给芳子,这是从她让我缝补的布偶里找出来的,我也看不懂上面写的。”   南风将布偶里发现的那封信交给了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回到住处才看到信上写的内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信的最后要画上的特殊符号是一般人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他并不怀疑信的真实性,他没有想到佐佐木竟然能够心狠到这个地步......   信是小女孩芳子的母亲在被发现死亡的前一夜写下的,信中提到她已被灌下慢性□□的事实,佐佐木要看着她渐渐痛苦死去的样子,算是对她背叛丈夫的惩罚,女人忍着痛苦写下了这封信,将它缝进了女儿最喜欢的布偶中,那个夹层太过隐秘,布偶破了,芳子都没有发现。   一场谋杀变成了自杀。   私人医生为了当年发生意外时自己不在京都而悔恨,为了不敢承认自己便是女人一直偷偷爱慕的男人而感到愧疚,思前想后,他终于下了决心。   南风在医院听到佐佐木突发哮喘死亡的消息,看着窗外的落叶,笑了。   私人医生是女人的初恋情人,可因为佐佐木的强势,终是没能终成眷属,为了能守护在爱人身边,他成了佐佐木的私人医生,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他从未想过对佐佐木不利,一直隐藏自己对于女人的爱慕,所以直到女人死,佐佐木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芳子,也是私人医生的骨肉。   秦倏泽坠机,是让南风深感意外的,他听说南风发生的意外的消息,临时改了回上海的时间,却不料......   南风一直都不知道秦倏泽之死究竟是巧了,还是一场人为“意外”。   一切,都结束了。   南风完成此次任务,便要跟随吴先生回武汉了,那里还有新的使命等待着她。   夏穆清的身份至今未曾暴露,组织的命令是:继续潜伏。   就这样,二人不得不再次分离。   可这一次,他们的分离不像上次那样充满悲剧色彩,经历了这样多之后,他们成长为真正的革命战士,心中的信仰足以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   这一晚的上海,似是比平日里亮了些,可毕竟是黑夜,还需要让行走在其间的人继续默声前行。   在那件足够安全的小屋里,夏穆清和南风紧紧拥抱了彼此,那个炽热的亲吻,足以让他们铭记此生。   南风抱着夏穆清,将眼泪逼回,当夏穆清看到自己的脸庞时,上面挂着的,是一如初见的微笑。   一艘轮渡将南风带离了美丽的上海滩,一同带走的,还有夏穆清的真心。   黎明来临之日,他们,会重逢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